钢锻的钉子，铁铸的钉子
钉入了祖国藏青色的土地

空气稀薄，山河稠密
牛羊将要过冬，秋声越来越紧
草木之心，重新回到平静
牧马的鞭子高高举起
像工业的烟卤，燃起青春
每一次向岁月深处走去
都是洗礼

时间不语，印痕深深
有什么不能遗忘，有什么需要永远铭记
有什么，将要高悬或低垂
重重刻上碑文，或者
深深埋于地心

没有风雨和雷电的草原
不是真正的草原
没有锋芒和阳光的雪山
不配住着理想和诸神

怀抱太阳的人
一次次像雨，像甘霖
像花朵和果实
像忠诚的儿子和女儿
像呼吸和热泪
回到饥寒而丰饶的大地

二

东方的荒原已沉寂太久

古老的风败于蒸气文明
百年屈辱，百年抗争
蓬勃的共和国刚刚浴火重生
硝烟未散，发明了火药的民族
必须重新制造雷霆

向西，向北。十万青春英雄
打马奔上雪线
面对贫穷与饥饿，岂止两手空空

这些穿行在寒星与风暴中的赶路人
用石头敲击石头，用流水唤醒流水
在世界的夹缝寻找火种
为疲惫不堪的生者，撑起黎明

地球之巅，东方一声巨响
这些制造了雷霆和闪电的人啊
却用巨大的沉默
一再低下头去，隐姓埋名

往事并不遥远，70年了
金银滩上，那些高出群山的头颅
在秋日的阳光下，挺了又挺

山河易容，内敛的民族
反复修炼冷却之术
高原茁壮，转身就给世界
留下青青的背影

三

我们径直走向大湖

波涛在远处
一些发黄的牧草无风而动
宛如弦歌附体，回首亦是旧相识

并非只有白云，能在青天写下无言的离别
血依然澎湃，雪依然洁净
脚下，是沽沽有声的高山来信
耗牛又一次低下头来，把犄角
对准了将要升起的星斗

一生的信念都要在这湖中回漩
你要沉默她便低首
你要起舞他便汹涌

有无尽的高原之水流入大湖
大湖，没有出口
化淡为咸，兼容并蓄
仿佛群山无数孤独的倒影
仿佛人世无数相思的苦水
仿佛仙女，从内心回到腮边的泪珠

经幡骤起，恍然醒悟
一次壮绝的裸鲤洄游
便是人间的大幸福